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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看书网 www.32kan.com,紫玉钗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   李益道:“黄兄虽然为斯文中人,却技艺盖世无双,视富贵如浮云,游侠四海,拯危济困,济民之所急,惩顽儆奸,跟您年轻时是同一性情。”

    汾阳王笑道:“好!好男儿,值得敬一杯,酒来。”

    郭威凑趣忙又斟上了酒,李益又笑道:“千岁且慢赐酒,再晚的话还没说完,黄兄的二夫人贾仙儿大姊,江湖盛称为女飞卫,剑技无匹,为当世之最,巾帼女杰,当世无双,更难得的是人又生得艳丽如仙”

    汾阳王掀髯大笑道:“如此佳人,红粉英杰,怎么不请了来让老夫见见呢?”

    郭威道:“爷爷!您刚才不是见过了吗?就是坐在李少夫人旁边的那一位。”

    汾阳王笑道:“你看看,我真老糊涂了,不过又怪你们这两个畜生不好,黄夫人如此女中丈夫,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最激赏的就是武中高手,快再请来,让我敬她一杯酒,以补失礼之过。”

    他这里说着,李益早已把贾仙儿拖了过来,汾阳王满擎一爵道:“黄夫人,劣孙没有说明夫人是名震四海的女杰,致使老夫失礼,因此特地敬你一杯谢过。”

    贾仙儿倒是落落大方地受了一饮而尽道:“多谢千岁,敬酒是不敢当的,这杯酒算是妾身对老千岁的敬意,恭祝老千岁鹤寿永健,老千岁平乱、征夷,乃使四境缓宁,功德无岂,较妾身游侠江湖,以三尺剑所施之小善,简直不可道里计。”

    汾阳王高兴得大笑道:“好!好!老夫毕生未听过这一句知己的话,老夫戎马半生,每个人都说老夫功在国家,其实老夫如此卖命,那里是为了功名利禄,老夫最初领军讨贼时,不过才数千人,与十倍于我的敌军浴血苦战,卒获胜利,又岂是功名利禄驱使得了的。如果老夫将功名二字放在心中,那里还有拚命的勇气,老夫是为了那些老百姓,不忍心见他们受乱贼残杀才生出来的决死之心,一直到今天,总算听见有人说功在百姓这句说话了,难得!

    当真难得,江湖女杰,胸襟的确是与常人不同了”

    李益凑趣道:“老千岁,再晚说有人比拙内更适合担任府上的会主,就是说的贾大姊,佳人代代有,女杰得几人?只有贾大姊这种高超脱俗的身份,才担任得起汾阳王府的会主,也只有老千岁这种垂世的勋业,才能请得动贾大姊这样的巾帼英豪,今天恰好有缘凑在一起,造成一段佳话,以后恐怕再难有这种机会了。”

    汾阳王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十郎毕竟是当世才子,想出来的主意简直妙绝了,只是黄夫人肯屈就吗?”

    李益道:“贾大姊人中麟凤,像这样的游戏遣兴之举,的确是太委屈她了,但是千成如果能有破格之举,衬出她的刚健英武绝世风标,她或有与一试。”

    汾阳王笑道:“十郎,你有甚么主意,乾脆明说了吧,老夫无不从命。”

    李益含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一阵话,汾阳王连声大笑道:“妙!妙!就这么办。威儿,带人回府去,把我的披挂取来,快!”

    郭威一怔道:“爷爷!你又不上阵杀敌,要披挂干甚么?”

    汾阳王道:“请黄夫人穿戴上我的披挂来担仰会主之职,这样才显得敬意。”

    贾仙儿一怔道:“那怎么敢当。”

    汾阳王道:“必须如此才见得老夫的诚意,更表示老夫不是以庸俗脂粉视夫人,人以红粉佳人司台,老夫以巾帼英雌临阵,谁也比不上的。盛会难再,今后恐怕再也请不到夫人,因此万望屈就,既为老夫装点一次门面,也为长安灯市留一段佳话,老夫先行谢过了。”

    说着抱拳-揖,贾仙儿只得谦谢还礼,却是再也无法推辞,咬咬牙盯了李益一眼。

    郭家两小兄弟本就受热闹的人,听了这个别出心裁的花样后,更是高兴。飞也似的下台,带了人去了。

    没有多久,他们不但携来了老千岁当年临阵杀敌的全副盔甲,也抬来了汾阳王的点钢长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约有百来斤,若不是贾仙儿这样一个女杰,也没人穿戴得劲。

    虽然没有战争,但这身披挂却是汾阳王心爱之物,自然擦得雪亮,老千岁还亲自邦她穿戴起来,幸好贾仙儿南人北相,也是个大个儿,倒还不显得太宽大。

    悬上佩剑时,贾仙儿见猎心喜,忍不住就抽了出来,一片寒光照眼,握在手中略一挥舞,寒气砭人,不禁喝道:“好剑,好剑!”

    汾阳王喜动颜色道:“此剑追随老夫数十年,历经大小百余战,斩首总在千级以上,沃血无数,最近这几年才定了下来,可是夜半经常啸鸣,想必是不安于定了,这几天尤其闹得厉害,老夫还以为又将有战事呢,可是四海升平,全无战象,想不到今天有此缘份,想必是此象应在夫人身上,今日会后,就以此剑为赠,让女挟带着它到江湖上去诛魅斩魑吧!”

    贾仙儿忙道:“这妾身更不敢当了。”

    汾阳王道:“剑器震鸣,在兵家而言是主凶象,老夫闲散了几年,已经镇不住它了,只有借女侠的英气压压它的戾气,否则暴戾之气,会感染人而入邪的,老夫正因为见它不安份,怕小儿辈们会为其所感而滋事,准备把它送到寺庙中去邪,那知道它是因为预知自将易主而发兆,可见冥冥之中天心已定,逆天不祥,女侠就不必推辞了,你看它在女侠手中,不是乖多了吗?”

    正说着,一阵锣鼓鞭炮声响,郭威道:“竞技要开始了,请爷爷引贵夫人升座吧。”

    汾阳王笑道:“好!好!老夫亲自为夫人压阵,你们这两个小子,下去吩咐本府的儿郎们多加点劲儿,如果今天不夺几项采回来,仔细老夫剥他们的皮。”

    郭威笑道:“孙儿刚才已经关照下去了,那些家将们个个都磨拳擦掌,说不夺标归,就拔剑抹脖子。”

    汾阳王笑笑道:“这究竟是游戏的事,倒不必那么认真,祗要尽心就是了,真正技不如人就得服输,不过今天我请得了一位盖世出众的台主在这儿,如果没有丰富的战果,可就太对不起贾女侠了,你们两个给我看看去!”

    郭威躬身道:“是!是!孙儿等您跟黄夫人登台后就下去,爷爷,您就快升台吧。大伙儿都在等着呢。”

    汾阳王功勋最隆,他不登台。别的府上自然也不敢先僭,这时都城兵马司的兵丁早已将一般闲人民众赶拦向四周,露出中间一片大场子,作为竞技的场所。

    每隔五大步,就有一名健卒高擎着铜燎火炬,将那片空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各府中的健儿们也都跃跃欲试,汾阳王朝贾仙儿弯弯腰道:“夫人,请吧,不要客气,你既是台主,老夫理应追随身后的。”

    贾仙儿告了罪,转身移步,登上那高出看台三尺的司令台,这是每家宅第为本府家将们鼓励士气的地方,代表每家的家将出场角逐,照例必须先向本家台主致敬,接受一两句祝福之语,或是一盅得胜酒,赛毕夺标归来。也循例将所夺的锦标呈献给本家台主,领取奖赏。

    所以台主是最引人瞩目的人物,都以女眷担任,一则为鼓舞士气,二则为造成美人英雄的佳话气氛,而最重要的,则是炫耀一下以博万民观赏。

    郭汾阳王府上夺标的次数很多,可是他家的台主并没有甚么出色的,因此他虽然万头攒动,等待看他家的台主先亮相,其实大家所关心的却是其他各家的台主。

    传说早已满天飞,有的说今天孙驸马府中来了位远亲,是南海百粤的郡主,长得欺霜赛雪,美如天人。

    有的说西辽王薛府今年由交趾贡来了一批女乐中,有个美人艳绝人世,老太君一见就视同拱璧,立刻就收在身边认了养女,今天会出来亮相,这些侯门贵妇平时寻常百姓是见不着的,只有今天这个机会让大家一饱眼福。

    贾仙儿居先,侧面是白发银髯的汾阳王,稍后则是四个美人,霍小玉、吴妙人、浣纱与鲍十一娘等,当然后两个人只是陪衬而已,鲍十一娘究竟年事已苍,虽然还不见老,但跟这些妙龄绮年的女郎们一比,究竟逊色多了,中年妇人的美,只能在接触中去体会,已经不能再给人惊艳的感受。

    才跨上台阶,还没露相呢,忽而台上一阵金鼓雷呜,旗门中缓缓驰出八匹银白色的骏马,马上是八名甲胄鲜明的骑士,手执斧、金照。高擎过顶,排成一列,高声欢呼,两侧号角长鸣,奏起了破阵乐的歌曲。

    原来是郭府的家将,排出了主帅临阅的尊仪,一时使得万人拥挤吵嚷的广场上,突地静了下来,汾阳王微愕四顾,郭威笑道:“是儿郎们的要求,求个先声夺人。”

    汾阳王笑了一笑,心里十分高兴,嘴里却斥喝道:“胡闹,幸亏黄夫人的胆气足,否则岂不要吓着了。”

    说着话,他一摆手道:“夫人请,老夫自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贾仙儿笑笑道:“妾身虽为民女,家兄在运河上下,也有数百儿郎弟兄,寻常礼典,妾身倒也略知一二。”

    究竟是江湖儿女,自较一般庸俗脂粉多了一副傲骨,汾阳王微微一怔,贾仙儿已经步上了正台,台下的八骑并立,在鼓乐声中,忽而人立而起,前蹄凌空三抬,那是对主帅表示的敬意,难得的是八匹骏骑居然行动一致,十分整齐,揖罢回归原状,等待着主帅答礼。

    贾仙儿不待汾阳王指点,把手中抱着的银盗用长矛挑着,手握矛尾,从台上伸了出去,先是斟向天,然后慢慢地放平,再度举起,放平,如是者三。

    那也是主帅对所属的最高答礼,以头盔表示自己的首级,挑着送出去,表示将自己的生死都交给部属,有生死相共之意。

    八名骑士再度躬身致礼后,端坐马上,等待看贾仙儿将头盔到每个人的面前,让他们每人在盔上吻了一下,这也表示他们接受了主帅的托付,誓死追随,永不相负之意,典式很简单,贾仙儿收回了头盔,长矛在地上一顿,就表示结束,八名骑士分别退出就告礼成。

    可是这八名骑士分散后,仅只让人拉了他们的马,他们八个人则分成两列,由左右进来,站在看台之下,依然是全副戎装,执戈肃立。

    贾仙儿道:“千岁,这是做甚么?”

    汾阳王这才从出神中惊醒了过来,笑着竖起了一个大姆指道:“夫人,了不起,了不起,真了不起!刚才那一番仪式,在老夫领军以来,已十五年未见了,因为老夫在战阵中,右肩为敌箭所创,虽未造成残废,但臂力已大不如前,无法再举动那么沉重的东西了。想不到十五年后,竟然在夫人手中重见,难怪这些儿郎们一个个将夫人敬为天神,这是他们为表示对夫人的敬意,自动为夫人逻守为前护卫。”

    贾仙儿道:“那怎么敢当呢,请他们下去休息吧。”

    汾阳王笑笑道:“这个老夫恐怕也叫不动了,他们虽是老夫的家将,累年战功所积,每个人都有了军功前程,他们虽然在老夫府里住着,却是隶籍于神武天骑的神策军,而且都具有中郎将的资格。若非他们心愿,老夫也叫不动他们来立卫,既然来了,老夫也叫不走他们,由他们去吧。这几年,且喜国家无事,他们都闲久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们一抒豪情也好。”

    每一处纷纷议论,每个人的眼光也都停在汾阳王看台上的这位女将身上。

    仪式已成,其他各府第的台主也纷纷地登台了,尽管她们一个个明眸玉肌,仪态万千,但光采已为贾仙儿所夺,最多是一二绝色,引起了轻微的小骚动外,大部份的人,仍然是在指指点点,谈论着贾仙儿。

    台下的那些侍卫的家将乐在心里,脸上还要装出一片庄严,台上的汾阳王却乐在口上,呵呵笑着道:“夫人!老夫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这不是给老夫做脸,而是给长安的人做了脸,像刚才那种情况。恐怕他们这一辈子也瞧不见第二次,只是也给老夫出了个难题。明年或是次年再有什么赛会,老夫可怎么办?”

    郭勇在旁道:“爷爷!像黄夫人这种巾帼女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为我们撑场面也只是这一次,以后我们乾脆空出台主算了,本来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事人杰,有一次已经足够传诵多年的了。”

    汾阳王拈髯道:“对!对!以后郭家就不再派台主,让他们争去,谅他们百年之内也抬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兴奋之情,洋溢在郭家每一个人的脸上,锣鼓喧喧天声中,竞技开始了。

    第一场竞赛的是五龙抢珠,那是五家武爵府中的赛事,在广场中心,树起了一根高达五六丈的粗竹竿,竿顶高挑着一颗彩绸扎就的圆球,那就是龙珠,五条龙都已从旗门进场,先是绕场一匝,盘旋翔舞。

    鼓乐声中,青白黄赤墨,五条大龙各尽精神,各展所能,表演着巧妙矫捷的身法,汾阳王府的家将们组成的龙是银白色的,舞来尤见精神。

    终于到了夺珠的时候,汾阳王亲自在旁解释规定,每条龙都必须由龙头的那个汉子将彩球以龙口衔下才算得胜。竿高四丈,则必须由龙身盘旋而弯折,驾人为梯,一节节地叠上去,由龙头到龙尾,共计有三十六名汉子,因此这三十六名汉子,必须操练精熟,叠架五层,才能够把龙头抬到那样的高度。

    鼓声一响,五条龙都排到固定的位置,鼓再响,五龙昂首向天,鼓三击。立刻开始叠架攀越。

    于是每家的助阵者皆鼓如急雨,那些健儿们分成一朵梅花形状,在彩球四周,开始叠架为梯。

    架人为梯不难,难在那些人都由龙身组成,每人都只有一只手可用,另一只手必须握着支连龙身的木棒。

    盘龙升空夺珠的时候,龙身要保持一个优美的图形,那就比较困难。

    欲速则不达,往往有一两个人由于求快心切,立足不稳而掉了下来。由于他们手握的龙身是相连的,一节下坠带动了前后的人也都跌下来,便会倒成一团。

    于是嬉笑声,擂鼓声,勉励声,喧闹如雷,这是一种寓欢乐于游戏的运动。

    一则点缀升平,与民同乐,二则也是怕升平日久,那些武将们斗志松懈,是让他们继续锻练的意思,所以各以武事为荫勋的公侯府第,才叫家将们从事这种竞赛,胜者博一阵欢呼,负者照样也可以得到本家的宣慰,游戏原不在胜负,也无伤和气。

    汾阳郭家的家将由于连年征战,身手自然较别府的家将矫捷,因此连年皆捷,那些人家到后来就变成了陪衬,自然兴味索然,到了最近这一两年来,竟变成由数家联合起来,跟郭府相抗了。

    现在也成了这个局势,郭府的银龙已经叠到了四层,眼看着龙头就可以腾升而上夺魁了,忽而旁边的青龙阵脚一松,倒了下来,撞到了金龙,一起碰倒下来。

    好在他们也已习惯了,顶层的人在倒下时,连带撞垮了斜角的赤龙,三条龙纠成一团,在哈哈大笑声中,大家从头再来了。

    贾仙儿对胜负原不关心,可是身为台主,自然对隶属于自己的这一队较为关切,见状忙道:“这是阴谋”

    汾阳王笑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夫人也不必太认真。”

    贾仙儿道:“但竞争就应该公平的。”

    汾阳王道:“兵不厌诈,这也是战略兵法的运用,寓教战于游戏,这倒无可厚非,战阵之中,求胜就不能讲究手段,祗要不违规,这是允许的。”

    贾仙儿道:“这样下去,只怕永远也不能分出胜负。”

    汾阳王笑笑道:“这不仅是斗力,也在斗智,夫人不妨看下去,迟早总有应付之策。”

    银龙又很快在叠了起来,这次已具戒心,由小段开始叠架,留出了龙尾八九节,往来游移,当赤龙再度倒下撞来时,这边神龙摆尾,很快地迎上去挡住了倒下的人墙。

    贾仙儿鼓掌笑道:“妙!这是一字长蛇阵的活用,击首则尾应,果然别具玄妙。”

    汾阳王面有得色地道:“夫人对兵法也很娴熟呀,老夫这些儿郎都是身经百战的壮士,些许鬼魅伎俩是难不倒他们的,看儿郎们快得手了!”

    银龙的龙头已经开始蜿挺上升了,眼看着即将夺珠而还,但那四条龙忽然一起倒下来,前拥后挤的终于把垂手可魁的银龙又撞倒下来。

    汾阳王霜眉一掀道:“这太过份了!”

    五条龙又布好了阵势,仍然是四龙联合,对付银龙,他们祗叠到三层时,就停止不动,慢慢向竹竿靠近,只要银龙一架姿势,他们就围着挤过来。看热闹的民众纷纷在呼叫助威,大家似乎都为银龙感到不平,汾阳王顿足吼道:“威儿,上来!”

    郭威本来在台下指挥家将们夺魁的,听见召唤,一脸大汗地跑上台来。

    汾阳王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郭威道:“孙驸马跟西辽王薛家今年都请了两个绝色艳姝司台,原是想比一比的,那知道被我们占尽光彩,现在他们两家合了起来,还联络另外两家,说这第一项绝不让我们再夺魁。”

    汾阳王道:“岂有此理,他们应该凭真本事出来争,这样子耍阴谋算什么本事?”

    郭威道:“是啊,众将们也很生气,说是他们再要如此卑鄙,就准备打架了。”

    汾阳王忙道:“那不可以,原本为了游戏,变成伤和气就太没意思了。何况看热闹的民众太多,聚众殴斗,伤及百姓,就失去了朝廷与民同乐之本意。”

    郭威道:“孙儿也是顾虑到这一点,要不早就跟他们打了起来,这实在太气人了。”

    汾阳王瞪他一眼道:“没出息的东西,我教你们练武是为了杀敌卫国之用,对自己人耍威风算什么英雄,把儿郎们叫回来!”

    郭威一怔道:“叫回来?我们不争了?”

    汾阳王道:“争胜不斗气,也有所不争,赵蔺相如威逼泰庭,这是有所必争,礼让廉颇,则是有所不争,君子立威用勇必有方,这就是我为你们取名威勇,为你们的弟弟取名为方的意义。”

    郭威受教而低头,贾仙儿见这位老元戎的修养的确非常人所能及,胸怀襟抱尤为难得,于是笑笑道:“千岁!府上的将爷们是抱着公平的态度去竞技的,他们的体力技能都优于他人,虽然受到了阴谋的破坏,仍然没有逞技而凌人,这份气度已经很难得,如果叫他们就这样回来,胸中一股不平之气是难以平服的,何况竞技有多项,每一项都叫他们退让,他们绝不会甘心,而人家得寸进尺,让了这一项,别的项目上或许更会变本加厉。”

    汾阳王叹道:“老夫知道。不过老夫今天有夫人为寒邸挣足光采,于愿己足,其他那些项目,就让让他没关系,反正大家都知道,郭家的儿郎们不是不如人。”

    贾仙儿道:“这样一来,妾身为老千岁不但没尽上力,反而给府上带来困扰了。”

    “这是那儿的话,该是夫人带给老夫的无上光荣,本来他们在竞技上年年输,倒还能恪守规矩,只是拚命苦练,聘任好手教习,以期与老夫的儿郎们一争,今天夫人在台上一逞英姿,他们知道这一辈子都难以找个相当的人,输急了才出此下策,更证明了夫人的了不起。”

    “可是妾身却于心难安,无论如何也要为府上夺得这一场胜利,那怕以后的每一项都放弃了,这样才表示府上是可胜而不胜,也免得那些家伙有所说词。”

    汾阳王轻叹道:“老夫何尝不想如此做,但这一场的规定较严,漏洞又多,他们只要采用这个方法,任何阵势都没用,因为地位给他占全了,无虚可蹈。”

    贾仙儿笑笑道:“那倒不一定,上下左右前后六合,他们仅占了四方,下为实地无法进攻,还可以由上方蹈虚而入,把珠子夺下来。”

    汾阳王道:“夫人别开玩笑,这是由人组成的假龙,不是天上的真龙,怎么能凌空而降呢?”

    贾仙儿道:“可以的,请威世子把贵府的将爷们召集在柱前五丈处,布好阵势,由妾身来指挥他们!”

    郭威一听连忙下去吩咐准备。

    汾阳王的家将们虽然夺标受阻,但显然很不服气,正在布阵以待,而其他四条龙正好似商量妥当了,只阻止郭家夺魁,自己并不争,因此他们也都在旗杆下列阵以待,只要郭府的银能有了动作,他们就立刻采取阻挠的行动。

    那四家的擂鼓助兴的人看见计划成功,把鼓声擂得震天价响,以贺得计。

    郭威郭勇双双护送贾仙儿了了台,来到场中,大家总算有机会看见了贾仙儿的全貌,一身甲胄,走动时琅琅有声,说明那一身银甲是货真价实的原物,不是做来好看的膺品。

    琅琅作响的甲外所缀的银片,呈鱼鳞状缝在皮革上,原是件避刃护身之用。但擦得雪亮,走得琅琅发响,则又另具一股威仪,尤其是贾仙儿穿着起来,刚健中带着娥娜,英气中不减妩媚t把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偌大一片广场,几家人聚集的人山,居然寂静无声,使她那银甲抖动的声音听来十分清哲。

    郭威把家将们召来,贾仙儿低声嘱咐了一番,然后接过了龙头,看来这位美娘子要亲自参与夺珠了,引得那些观者又兴奋、又紧张,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贾仙儿手舞龙头,把一条长龙引得左右盘旋,倏地飞绕,十分灵活,好看之极,连另外四条龙的健儿都忘其所以,只呆呆地看着他们表演。

    长龙慢慢地向柱子移近,他们才提高了警觉,连忙蓄势以待,那知贾仙儿呼喝一声而起。

    她带着龙头,长身拔起,后面的那些健儿们则同时放了手,看着那一条银龙如同乘云而飞,拱成一道优美的长虹,龙口一张一合,已将龙珠衔在口中,翩然下坠时,那些健儿们刚好过去接住了龙身的支棒,再度起舞,却已经夺珠而回。

    银龙口中含着彩珠,绕场旋舞一匝,看的人疯了,舞的人也疯了。他们在贾仙儿的引导下,忘其所以,一个连一个,只知道顺着前面的力量、方向,把自己的力量配合上,三十六个人似乎结成了一个整体。

    四周无数围观的人只道那条龙活了,是一条真正有生命的银龙,而不是由人操纵控制的布龙了,因为人力不可能使一匹布、一些竹架、几根木棒、一堆彩色纸花表达出这么玄妙的活力。

    看台上的汾阳王也失神地道:“这是我的儿郎们所舞的龙吗?”

    侍立在旁的李益虽然神态激动,但仍是相当平静的一个,立刻躬身答道:“是的,老千岁,他们都是您麾下的将爷。”

    汾阳王道:“那就怪了,老夫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们了,什么时候他们学会了这一身飞腾纵跃的功夫!”

    李益笑道:“不必学,他们披艰历险,生死沙场,征伐千里,每个人都养成了一身超凡的体能,只是无从发挥而已,今天贾大姊加以指引,使他们尽献所能了。”

    说着银龙到台前,龙首昂举,将夺来的彩珠吐了出来,汾阳王竟忘了接取,倒是后面的霍小玉上前捧了放在汾阳王的案前,龙首三点,长龙乍敛,在一阵疯狂如雷的采声中,隐入旗门之后不见了。

    没有多久,贾仙儿在郭威兴郭勇左右的拥簇下,仍是一身戎装走上来,朝汾阳王一躬身道:“老千岁,妾身一时高兴失态,望乞恕罪。”

    汾阳王双手抱拳连拱道:“什么!夫人失态,这是谁说的?老夫但见神龙飞舞,还以为是活龙自天而降了呢!夫人,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盛况,今天托夫人之福,使老夫有幸目靓,老夫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

    贾仙儿道:“妾身在江南社戏中,也见过舞龙,觉得很有意思,只是不及府上的这条银龙威武,而且舞者的身手也不如府上的将爷们矫捷,所以夺珠之后,心养难止,带着他们舞了一阵,闯了一场大祸。”

    汾阳王道:“什么大祸都由老夫顶着,夫人但请放心。”

    他们在相互对谈,不当回事,可把一旁的李益着急了,连忙道:“贾大姊!到底是什么?”

    汾阳王笑道:“十郎!你到底年纪轻,沉不住气,还会有什么了不起大事呢,最多是我家中的那些儿郎躺下罢了!”

    贾仙儿一怔道:“老千岁已经知道了?”

    汾阳王笑道:“老夫本来不知道,是十郎告诉我的,老夫本来对那些儿郎突然一个个能干起来,感到很不解,十郎解释说他们受了夫人的鼓舞,神凝一礼而入忘我之境,才有超越平常的表现。但血肉之躯毕竟不是铜浇铁铸的,过份消耗体力后,一定疲劳万分,恐怕都躺下不能动了。”

    郭威道:“爷爷,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三十五个人都脱了力,放下长龙后,有一半连路都走不动了。”

    汾阳王道:“这一半简直该打,既然别人都还能勉强撑得住,他们就不该特别娇贵些,看来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筋骨变懒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给我上小校场练战一个时辰,这走不动的一批再加多一个时辰!”

    郭威道:“爷爷,他们已经很不错了,这是真的累,躺下的都是后一半的,前一半的因为有黄夫人在带着,所以稍微好一点,否则也会差不多。”

    这时候另外的四条龙也舞到郭府的看台前来了,汾阳王瞪着眼睛道:“怎么了,他们输了还不服气?威儿!下去告诉他们别说是凌空夺珠了,祗要他们能像刚才那样,把龙照舞一遍,老夫就把这彩珠让给他们。”

    郭威下去后不久,笑嘻嘻上来道:“爷爷!您弄错了,他们是输得心服口服,特地前来向您老人家致贺,跟向黄夫人致敬的,同时更表示说,以后祗要有咱们家的银龙出场,他们就在旁边凑凑热闹算了,再也不敢竞争。”

    汾阳王听得眉开眼笑,手按长髯呵呵大笑道:“这批囚囊们倒也真识货,看赏!看赏!”

    台下四条能在稍事盘舞之后,都昂着头,三点致敬,郭府的从人忙把准备好的彩缎以及金银,一盘盘地端了出去。这是郭勇在下指挥的,他知道这是难得的殊荣,所以不待吩咐,就连忙把贺礼通通打发了出去。

    四条龙都领赏叩谢而去,广场上又开始了第二项竞逐,由于郭府的家将们在第一场上夺了光彩,汾阳王懂得见好即收,吩咐以后竞赛都不参加了。郭威未免有点意兴索然地道:

    “大家练了那么久,不参加未免太扫兴了。”

    汾阳王笑道:“畜生,没有黄夫人率领,你们能像头一场那么出色吗?要是输了回来,岂不是更丢人!”

    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郭勇趁机道:“爷爷!孙儿还有一个请求。”

    汾阳王一瞪眼吼道:“小畜牲,你还有完没完?”

    郭勇伸了一下舌头道:“咱们家既不参加竞技了,孙儿跟黄兄伉俪以及十郎夫妇等己经约好了到市上赏灯,请您老人家赐准。”

    汾阳王道:“也还早,竞技未完,到处都挤得像堵墙似的,你们也走不动,等完了之后,老夫跟你们一块儿去。”

    郭勇苦笑道:“孙儿知道您老人家一遇上投缘的人就相见恨晚,舍不得分开,所以才提出这个请求。跟您老人家一块儿赏灯,带了大群家将,前呼后拥,到了家门口,主人就要出来应酬,实在没什么意思。”

    汾阳王笑骂道:“猴儿崽子,你越说越不成话了,什么字眼都用得出来,对黄夫人也能用相见恨晚吗?”

    郭勇笑道:“那是您老常用的口头禅,孙儿一时就借用了,不过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即使对黄夫人说这句话,也算不得冒渎,如果早几年让您见到了黄夫人,少不得您又想收为乾女儿了。”

    汾阳王轻叹一声道:“我倒是真有这个心,不过却不敢冒渎,因为黄相公伉俪是闲云野鹤一般的雅士,视富贵为俗物,假如老夫是个普通土老儿,他们或许会怜恤我孤伶而答应,我有了这个王爵厌人,只好以忘年知己为求了,但愿二位以后有空,来看看我这讨厌的老头子。”

    贾仙儿一听前面的话,正在发愁,到后来才吁了一口气,觉得这个老人不仅风趣,而且更懂得人情世故,不像那些妄自尊大的达官显贵,忙道:“一定会的,老爷子!”

    她把老千岁改口称为老爷子,语气中亲匿了许多,间接也是表示以家长视之了,只是未表之形式而已。汾阳王听得更是高兴,笑着道:“这样好!我喜欢这个称呼,千岁万岁,我觉得都是虚假的,人活到我这个岁数,就已该知足了。妄求千载之寿,连天都不容的,我可真舍不得此刻跟你们分手,我换了便衣,也去逛逛成吗?”

    郭勇苦着脸道:“爷爷!那怕您穿了身叫化子破衣服,也有人认得您的,有您在一起,玩灯就没意思了。”

    汾阳王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老天真了,强求在你们年轻人里,的确会闹得大家不愉快,还是你们去吧。”

    郭勇笑笑道:“那就请贾大姊去更衣吧,你要是这身穿戴去赏灯,还不如请爷爷一起开道,否则大家都挤了来看你,反而没人看灯了。”

    汾阳王笑道:“黄夫人,老夫不搅你们年轻人的兴致,记住明天早点儿光临舍下,等一回老夫就要回去了,各位如果肯在今夜光临,那是更好了,反正今夜的长安是城开不夜,金吾不禁,也无所谓早晨了。”

    贾仙儿也巴不得早就脱了这身披挂,虽说有功夫在身,但究竟也不太舒服。

    因此她也开玩笑似的朝汾阳王弯腰抱拳行了个军礼:“未将尊令。”

    在一阵大笑中,她由侍女侍侯着下台去。霍小玉等人也要添妆一番,也一起告退而去。

    汾阳王却兴致勃勃地拖着李益、黄衫客、贾飞、崔允明等人继续坐着聊天,并笑问黄衫客道:“尊夫人英姿飒飒,倒真是位巾帼英豪,祗可惜这几年太平无事,如果再有战事,而朝廷仍要老夫领军的话,老夫一定要聘请贤伉俪到军中来效力。”

    黄衫客笑道:“真如有那么一天,再晚一定奉召追随,只是为了天下计,最好还是别有那一天的好。”

    汾阳王道:“谁也不希望打仗,真遇上了没办法,天朝上国之威不能不维持,五岁不朝,就要兴兵征伐,平白添了许多征战,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其实争得他们来贡,朝廷还是要贴钱的,他们所进的只是一些珍禽异兽、珍玩特产,朝廷则更馈赠丝帛绫罗,有些小一点的国家,每岁所得的馈赠,足可供全国百姓穿着了。所以那里人人锦衣被帛,比我中原上国还富足得多。”

    李益笑道:“老千岁忧虑国计,悯及民生,这一片心胸极其可敬,谁也不敢笑话的,只是没有想到另一方面而已,这一笔费用是不能省的,打肿脸充胖子,也得把局面撑下去,正如有许多已经没落的世家,那怕穷得卖田售产,宅子里的佣仆奴婢都不能少用一个,无非是撑个场面,我听说有一个世家,实在穷得撑不下去;只好放火把祖宅烧了,才找到一个省节支开的籍口。”

    汾阳王叹道:“世风竞尚虚华一至如此,这正是件可叹的事。”

    贾仙儿她们也易妆来了,大家忙向汾阳王告辞,开始去赏灯了。

    这时广场上的竞技已毕,看热闹的人潮也开始流散,转向各处闹而通衢,以及各家的巨室第宅所设的灯棚去观赏五彩缤纷的花灯了。

    说赏灯,不如说是看热闹,灯固然是各尽巧思,别具匠心,但看多了也就索然,不过是那么回事而已。可是到处都是潮水似的人群,挤挤拥拥,形形色色,尤其多的是仕女;小家碧玉有之,闺阁千金也有之,所不同的是前者由一两个人陪伺,后者则是带了使女家人,簇拥而行,各着艳服,争奇斗胜。

    李益这一行男女,男的是潇酒俊逸,女的是貌美如花,自然是受注意的对象,何况他们豪放无羁的欢笑,更是形成了独特的一群。长安市上稍具知识的人,都认出列中有汾阳王的两位世子小千岁,有名满长安的才子李十郎,更有时下名姝吴妙人,还有一些认出风云游侠黄衫客,虽然只有很少商人能够识得名扬天下的女侠飞卫贾仙儿与运河水道上的龙头帮主贾飞,但这已经够哄了。

    因此有很多好事者都远远的跟着他们,甚至于本来拥挤的人群,见到他们后,也会让开一条路出来。

    郭威不禁有点感慨地道:“富贵何如盛名清誉时重,有些人居高官显爵,出入以扈从辟道,虽然够威风了,但何如各位走到那儿都有人自动地让路呢?”

    大家一路行去,各处勋爵豪族府前的彩棚都用锦缎彩绸,扎了各式花灯,人物乌兽,美不胜收,但看多了也就不过如此,最佳的还是魏国公府的八仙渡海收妖,扎了一叶独木舟,八仙都是真人粉饰的,别具风格,贾仙儿看了叹道:“帝都繁华,果然不是别处可比,这一节下来的耗费也可观了!再看看长安市上,竟像是没有一个穷人。”

    李益笑道:“穷人当然有的,只是都被赶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贾仙儿道:“那又是为什么?”

    李益道:“因为今天宫中天子,很可能会一时高与,微服出来逛逛,当然要装点一下太平,兵马司一大早就把四城的乞儿都赶了出去,而且在各处城门都设了卡,禁止衣着破烂的人进来,外地来的人会以为长安是天下最豪富之地,但住在长安而又到过别处的人,才知道长安也是最穷的地方,乞儿之多,也是天下第一的。”

    说着已经来到了翼国公府前,这是大唐元勋中承荫最久的公府了。当年秦叔宝辅太宗平定十八路烟尘前,就曾经救过高祖李渊于厄劫,其后更建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太宗病危而得怔忡之症,被梦冤魂索命而不得安寝,叔宝把间,尉迟敬德捧鞭,侍立宫门,居然能吓退群鬼,后命图二公之容张于宫门外以辟邪,累世而传,渐及民间。

    新春节中,家家张贴门神,据说就是二公的遗容。

    唐初元勋,有的以子孙不秀而中辍,有的以后人获罪而贬爵,有些则是在武后时,因追讨武氏而被诛,如英国公徐敬业等。只有秦氐一脉,子孙平平无出众者,但也因庸碌而得福,他们从不参予权争,却又有着祖上赫赫的勋业,所以保住了累世富贵。

    气派也是公府中最大的,球台是以操演家将的小校场中的月台饰搭而成,披挂锦绣,艳丽夺目。

    秦王世子也是个好事嬉乐的,重金聘来两个善鞠肘粉头,一个叫金凤,一个叫玉凤,技艺出众,所以秦府高贴榜文,广邀能者同乐。

    他们到达时,球台周围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五陵少年,会两手的都涌集在此,可是技艺平平”都被那两个圆情的美人比了下来。

    翼国公世子在台上十分得意,亲自挥毫写了一副楹联:“素手似玉,能使五陵少年却步。粉腿如风,惯教长安公子低头。”

    联句浅俚,尚称工整,可是语气却豪厉凌人,叫个从人捧着正要张贴在台柱上,有人已经发现了李益等人一群,忙去禀报了。

    秦朗叫家人暂止张贴,迎了过来,笑着道:“小郭!今年奏会被府上抬出一员女将,抢尽风头,那是没话说,求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位可匹敌的了,可是我家聘来的这两个圆情,倒也是宇内无双,你要是有兴趣,不妨试试。”

    郭家兄弟知道自己的技艺,跟那个粉头相去太远,平时为博一笑,试踢一下倒也无所谓,现在人家居然先摆出话来,倒是不能草率以应,因为这一踢下来,丢人现丑就太难看了。

    郭威究竟比较老练一点,笑笑道:“十八般武艺一个人不能件件学精,何况是这些杂技呢,再说风头也不能由舍下样样占绝,总要留几样给别人的。”

    秦朗哈哈一笑道:“龙舞已为观止,以后的四项技竞,府上都退出和参加,我承认是你们相让,可是这蹴鞠一项,你们可是亲口认输,如果你们无意赐教,我就把这副对联贴上去了。”

    郭威道:“我们对这一道本来就平平,你把我们压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可说嘴的地方,可是你这口气太狂了,长安市上,总还有几个高手的。”

    秦朗哈哈一笑道:“有!当然有,我就是怕场面太冷落,跟几处鞠社都说好了,而且还备下了赏格,跟她们姊儿能踢过十个回合的,赏钱五千,踢成平手的,赏钱一万,胜过她们的,得采两万,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领了五千钱去,因此我想大概没人能踢下我这场子了。”

    郭氏兄弟只好不作声了,霍小玉不服气了,低声问李益道:“十郎,这是怎么个较量法?”

    李益笑道:“一般回情是把球抛过来,由戏者用脚承住,使个花样踢回去,球要从架上圆圈彩门穿过,就算是完局了,但如属对踢,则各站一边,对方用招怪花样踢过来,这边接住了,也要用原式踢回去,这才算是过局。普通时互有短长,乃以局数计胜负了。”

    贾仙儿提起了兴趣问道:“今儿是以什么论胜负呢?”

    “也是以局数计胜,不过这两个圆情女子都是会家,整天在这上面下功夫,恐怕很难会有错脚的时候。”

    贾仙儿道:“十郎对此道如何?”

    李益笑道:“勉强可以上场踢几脚,要胜过她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们是天天在练,小弟却祗是偶一为之,这脚上功夫,是允明最好!”贾仙儿忙道:“崔相公去下踢几脚,也杀杀他们的傲气,狂的太不像话了。”

    崔允明忙摇头道:“还是在家里踢着玩,来到长安后,相与的都是一些穷朋友,不弹此调已久,脚下工夫也生疏了,出去也是丢人。”

    李益笑笑道:“允明!你别客气了,那两个粉头技艺精熟是不错的。真要论花样还比不过你。尤其是你那云里双飞拐美妙之至,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踢出那样的花招来。”

    崔允明笑道:“君虞,说了你又怪我拿跷,那脚法是我舅公教的,他老人家少年在长安,正好是天宝盛时,凭着这一腿球技,在长安无人能及,各大府第争相延聘为教习,但也是这身功夫害了他,因教球之故,跟一个闺阁千金结上了,被人家打断了双腿,晚年寄食在我家,把这套技艺教给了我,还说遇上太平盛世,可以仗此混一场富贵,但我对那个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李益道:“可是你却把他腿法学会了,小时候在家中赛会,就没人能胜过你的。”

    崔允明苦笑道:“那祗是我用来练身体的,因为我家连马都养不起,你们练骑试射,我只好用竹杆架个圈子练鞠,十六岁后,我就没有再动过脚,这虽是游戏小技,但四五年没再踢过一脚,毕竟是生疏了。”

    秦朗还在跟郭家兄弟在大吹大擂,一片狂傲,咬着他们出去试蹴,贾仙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到崔允明面前低声道:“崔相公,你把那些花样如何用脚告诉我一下!”

    黄衫客道:“仙儿!你又想露一手了?”

    贾仙儿笑:“我可不是喜欢出风头,实在是听不下那个家伙的话,好像他聘来的这两个女子当真是天下无敌了似的,我非要挫挫他的傲气不可!”

    黄衫客道:“那可不是口中说着,耳朵听就会的!”

    贾仙儿道:“你别唬我,一艺通百技,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到底不是白下的功夫,把腿法知道了,再试试重量,我相信不会差到那儿去。”

    黄衫客叹了口气,笑笑没说话。贾仙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愿意我在人前招摇而已,反正我已经亮相了,乾脆再露足一点吧,过了明天,我们拔腿一走,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李益道:“大姊能控制住脚上的劲力,以你的武功造诣与绝顶聪明,再听允朗一说就行了,我知道这是难不住贤伉俪的,但黄兄在长安还有些认识的,大姊第一次到长安,没人认识她,倒是不妨一试。”

    黄衫客刚要开口,霍小玉也笑道:“黄大哥,郭家两个小的为人还不错,看他们受着个纨裤子的奚落,你这做朋友的心里也不舒服吧!”

    黄衫客最后只有苦笑道:“仙儿!你一定要下就下吧,脚头上把稳好p每次不妨先在地盘盘熟再拿捏好分寸踢出去,球要穿过彩门才算成局呢!”

    贾仙儿笑道:“我知道,这玩意儿我也不是没踢过,只是踢着好玩,没有认真下功夫,也没练过跟人对比的花招,我只要温温脚就行了。”

    李益笑道:“大姊跟允明研究一下花招式势,小弟先给你谈细节办交涉去。”

    于是他走上前,把郭勇拉了过去,低语了一阵,郭勇听说贾仙儿肯下场较脚,心中大喜,人也神气起来了,上前挺胸道:“小秦,你别神气,我们虽然不行,可是我爷爷请来的一位贵宾可是女中人杰,精通百艺,我们是不好意思刷你的面子,一再才跟你客气,你一定认为我们怕了你,那就较量一下好了。”

    秦朗一怔道:“莫非就是府上今天领头舞龙的那位女神龙?”

    郭威拍了他一下道:“算你还有点脑筋。”

    秦朗神色很兴奋地道:“那可真是光采了,我可得招呼一下她们两个小心侍候去。”

    他忙叫过两个人来,低声附耳朝他们说了一阵,那两名家丁立刻走了,一个去向金凤身边,另一个则飞似的往后面去了。

    郭威笑道:“小秦!你又在捣什么鬼,莫非是家里藏着什么好手,着人搬救兵去了?”

    秦朗道:“没有的事,因为家父与几个友好都酷喜此道,早就吩咐过,如有高手前来时要通报一声,他们好出来亲赏,府上的这位女神龙先前的龙舞绝技,已经使家父等叹为观止,赞不绝口,现在又能蹴鞠,怎能不通报一声,请他老人家赶快出来亲赏呢!”

    郭威一怔道:“小秦,我们这位大姊可有个怪脾气,不喜应酬,你要是把令尊搬出来,她很可能就不下场了。”

    秦朗笑笑道:“你放心,家父也不会煞风景的,他老人家连月台都不上,祗是在人群里悄悄地看看便了。对了,小郭!为了助兴起见,我们也加点赌采如何?因为你们胜了也不会要钱的。”

    郭威道:“好!你说赌什么吧!”

    秦朗想了一下道:“普通物件不够趣味,府上有西域的夜光玉斗一双,以此为采如何?”

    郭威倒是有点迟疑,因为这是他祖父心爱之件,郭勇却一口答应了道:“好!你要是输了又给什么?”

    秦朗道:“寒舍喜欢赛马,六年前进了一对大宛名驹,是汗血名种”

    郭勇道:“罢了,六年前进的名驹是不错,现在可是一对老马了,却来换我们的夜光玉斗。”

    秦朗笑道:“你别急好不好,那一对老马是我家的宝贝,你们要我还不干呢!那对大宛驹来了两年后,就生了一对幼驹,现下刚好是四岁,刚刚成长试骑,神骏非凡,我们就以此为博如何?”

    这倒是很能使人动心的,因为翼王府上的那一对名驹是长安市上最有名的良驹,进御后,一共才产了两胎,每胎难得都是双产,多少人求之不得,居然肯以之作博。

    秦朗见他还在犹豫m笑着道:“小郭,你如果不相信,我们不妨先把赌采先拿出来陈列在这儿如何?”

    郭威道:“那我们也要把玉斗取来了?”

    秦朗笑道:“当然了,我们总是公平呀,好在府上离此并不远,你要是怕跑路,我叫个家将替你拿去。”

    郭威道:“这是我爷爷喜爱的东西,你随便派个人去怎么拿得到,恐怕还是我自己回去一趟。”

    秦朗道:“好!我等你,快去快回,假如你爷爷不肯,你就偷出来好了。”

    郭威叫弟弟在这儿等着,而且为了怕分了贾仙儿的心,特别关照不让她知道,自已急急地回府去了。

    贾仙儿则跟崔允明在一边研究脚法花式,黄衫客与贾飞甚至霍小玉,吴妙人等都拥在那儿听崔允明讲解。

    李益在这边陪着郭氏兄弟谈交涉,郭威走了后,郭勇道:“小秦,你忽然投下这么大的赌注,一定有道理的n看样子你也不是真正想赢我家的玉斗吧?”

    秦朗笑道:“当然没把握,而且舍下是准备输的。”

    郭勇奇道:“那对你们又有什么面子呢?”

    秦朗叹了一声道:“先远祖辅太宗皇帝登极以来,何等英雄,提起了叔宝公,谁人不景仰m可是我们这些后世公侯,却没有一点作为,长安市中,大家几乎已忘掉我们姓秦的这一族了m因此家父才授意,要趁今夜这机会,让大家知道一下,故重金致聘了这两个圆情的女子,却又没有好手对踢,乃借府上的盛采,也让我们沾点光,尤其是府上今天一场龙舞,几乎已空前绝后,能够央得那位女神龙下场一搏,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郭勇笑道:“你家为了这个豪名,倒真舍得下本钱!”

    秦朗笑笑道:“不错!大宛名驹虽珍贵,毕竟只是一对马而已,终究会老会死的,何况我家还有一对幼驹,与其把它们送人,倒不如输掉,也可以让人说个老半天的。”

    李益跟秦朗也有数面之雅,彼此也还熟,因而笑着道:“世子!这里面恐怕一定还有其他的原故吧?”

    秦朗望望李益笑道:“十郎认为还有什么原故呢?”

    李益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但我想到世子所说的那些原因都过于牵强,只怕不会是真正的原因。”

    秦朗踌躇不言,李益笑道:“贾大姊与黄兄都是风尘奇士,兄弟有幸蒙其不弃折节下交,因此我对他们也要负点责任,世子如果不肯坦诚相告,小弟只有劝说贾大姊打消这场赌赛,免得将来落场埋怨。”

    秦朗忙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十郎,你别捣蛋行不行,这对你们又没有什么损害。”

    李益道:“世子!江湖奇士的思想行为都出乎常情,跟他们论交唯有对之以诚,如果心存机诈,是最犯他们忌讳的,你还是把事情老实的说了吧。”

    秦朗望着李益叹道:“十郎!你真是鬼灵精,难怪霍王被你闹得手足无措。”

    李益心中一动道:“霍王跟今天又有什么关系?”

    秦朗笑道:“霍邸跟今天毫无关系,只是霍王逢人就说你厉害,至于今天的事,我老实对你说了吧,圣上微服也出来观灯,看了那位女神龙大现神威,非常激赏,家父随侍在侧,本来想到郭府去一见的,但圣上说不可,如果人家来个拂袖而避,岂不是自讨没趣!”

    李益道:“这倒是很可能的。”

    秦朗道:“竞技完了之后,圣上因为颇好蹴鞠,所以就驻驾舍下观球,长安市井上蹴踢得好的不是没有,只是流品太杂,那些不三不四的市井浮浪少年之流,兄弟又不敢要他们下场子,唯恐有辱圣观”

    李益道:“这顾虑也很对,如果告诉他们实话,怕他们吓得发抖,舞弄不出精神,如果不告诉他们,则又浮言浪语,轻薄之态都现了出来”

    秦朗苦笑道:“小弟正因此为难,恰巧又看见你们来了,圣驾示谕责成小弟无论如何,要央请那位女神龙一显神通,小弟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李益笑道:“这一着很高明呀,贾大姊果然被你激动了,正在临阵磨枪呢!”

    说着,郭威伴着汾阳王,携带夜光玉斗赶到翼国公府。贾仙儿未料到汾阳王也会来凑热闹,李益把赌赛的事说了,贾仙儿一惊道:“这不是开玩笑吗?如此贵重的东西怎可用来赌采?”

    汾阳王道:“老夫对夫人有绝对信心。”

    贾仙儿道:“我倒没信心,因为人家是天天在练习的,我却是现学现卖,火候上到底比人家要差得多。”

    汾阳王笑道:“那也没关系,老夫就舍了这对玉斗也罢,说他们价值连城,老夫看来还不如一个木杓子好。”

    贾仙儿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个比法呢?”

    汾阳王道:“这夜光玉斗也不过是对杯儿而已,但用来喝酒时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失手打破了,反倒把喝酒的兴致都冲淡了,喝酒求的就是个痛快,初得此斗时,老夫倒还用过两次,后来就再也不用了。”

    贾仙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汾阳王笑道:“别扭得慌,老夫每次喝酒,都是由一位记室魏先生作陪,此公量豪而健谈,最合老夫的胃口,可是用上这对玉斗时,他就战战兢兢,话也不敢说了,酒也不敢多喝了,就是生怕失手摔破了杯子,你说这对斗岂不是成了累赘!倒不如用木杓子喝酒痛快,既不怕打破,高兴时摔它几个也不打紧。”

    贾仙儿一笑道:“老爷子的见解果然与常人不同,夜光玉斗举世珍品,老爷子看得竟还不如一块木头了。”

    汾阳王笑道:“本来就是如此,其实夜光也没什么珍贵处,虽然能发点微光,还不如点枝蜡烛亮些;据说楚汉相争时,在鸿门之宴,汉王刘邦馈赠范增的也是这样一对玉斗,范增举剑就砍了它,这才是大英雄胸襟,老夫恨起来也想摔了它们,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贾仙儿知道汾阳王这么说,无非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心情倒显得沉重了。

    这时月台上已经把那一对玉斗陈列了起来,打开了锦盒,显出那一对紫绛色的玉斗,还把周围用黑绸衬着,玉斗发出了绛紫色的光华,老远都可以看清楚,顿时引起一片称羡声!

    秦朗把那对汗血驹也牵了出来,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配上黄金鞍子,益见神骏。

    同时也有人大声把双方的赌注说了,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那两个圆情的女子一听秦府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大的赌注,脸也吓白了。

    李益笑笑道:“贾大姊!你赢定了,奏家为了表示这一场豪赌,公开把采仪陈列了出来,把那两个女的吓着了,其气先馁,纵有十分精神,也摆弄不出了!”

    贾仙儿笑道:“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李益道:“小弟提出这个要求,秦朗满口答应了,他们并不在乎输赢,只是借此出出风头而已。因为轮了对他们也有好处,像如此豪举可谓空前绝后,因此秦朗也欣然同意,大姊打点精神赢下那对马来吧。”

    贾仙儿才下场试脚,却已让旁观的百姓们看直了眼睛,喊破了喉咙,当然里面颇有一些会家子,看出贾仙儿接球盘弄时还见生硬,两下盘弄后,送球过彩门时,已经把住了准备,因此那球飘摇而飞起,由圆门的中心一穿而过,乾净俐落,也都忍不住鼓噪叫起好来。

    玉凤裣衽致礼道:“夫人技艺高超,回头万望脚上多留点情分,使我们姊妹能混口饭吃。”

    贾仙儿笑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也只是为了一时好玩,下来揍个兴,那知道世子跟郭老爷子却较上了劲儿,他们博他们的,跟咱们没关系,大家尽情一乐好了!”

    玉凤金凤姊妹正因为博采心重,心里负担太深,唯恐输了落秦世子的怨责,听见贾仙儿的话。知道她能坦得下,于是也就放心对博起来。

    她们原是个行家,高明当前,心中总有个想压倒对方的念头,所以也把压箱底的本领拿了出来,姊妹俩轮番上场,精巧迭出,这边“明珠上佛头”那边“苍龙初入海”贾仙儿已盘弄熟了。接来毫不费力,而且崔允明已经把各种花式运脚的诀窍都说了,何时用脚尖,何时相脚面,何时用脚拐,她都一一的接了回踢过去,那个球从彩门中穿梭似的来往飞舞。

    看得那些旁观者个个如醉如呆,秦朗原怕冷了场面,也招请了一些专门圆情的行手把持,吊顶行头,辅行头等,足足有几十个,都是整天在球场上混的,万一有人凑趣捧场,就叫他们下去凑凑以免冷落了场面。

    这时见了三个女子的博艺,更是忘情地叫好,球来球去,月台上监论圆情记局的也都昏了头,忘了记局数了,因为这球始终不曾落地过,也没有脱空过。

    博来博去;差不多的花样全都使弄过了,金凤玉凤两姊妹虽是更番入场,也累得娇喘连连,粉汗淋漓,可是她们也踢出了兴致,兀自不觉乏,仍然是来回奔跑着。

    贾仙儿更是不见乏,她练一趟剑下来,也比这个累过几倍呢,初时要全神贯注,还稍微费点力,此时踢熟了,闭上眼睛也能把球接住顶送回去。玩到了最后,双凤姊妹技艺已绌,贾仙儿却还留着崔允明口授的三式绝艺,本待使将出来,后来一想对方是以此为生的,如果这个压倒了对方,等用于是砸了人家的饭碗,那又何苦呢。

    因此便朝李益与崔允明一抛眼色道:“十郎,你们也下来凑凑兴,到对门去,我一个人踢你们两双。”

    李益会意,拉了崔允明到了双凤姊妹身边道:“两位姑娘别歇着,我们来帮场;来个虎牢关前三战吕奉先,允明你也下去,我为你们张望丢头。”

    崔允明不想出去的,但被李益推了出去,李益把秦朗也叫了来,每人又执了一个球,同时抛出,崔允明刚接住了贾仙儿送来的一球在盘踢着,李益与秦朗送出的球只好由双凤姊妹分别接住了。崔允明刚运熟,使了个望月式把球踢了过去,引起一片叫好声,双凤姊妹也以先后一肩之差,把球送过了门,三个球成了一条线串连着过门,贾仙儿接住了第一球,眼看后面俩球跟到,一脚直送,先把第一球直踢了上去。

    那球儿直拔云空,飞起了有二十多丈高,众人仰头翘望,却见第二个球也上来了,跟着的是第三个。那是贾仙儿不愿让球落地,把球儿都踢了起来,可是后来的两球都没有第一球那么高,三个球儿几乎是同时向下坠落,成了个品字形,贾仙儿拔起身形,穿了上去,竟是在三球的中央,但见翠影翻飞,第一个球已穿过彩门而去,四周彩发如春雷乍惊。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竟像原来一般,三个球儿成一道直线飞了回去,穿透彩门,飘然地。

    因为那边圆情的双凤姊妹也看得呆了,忘了去接住球了,三球穿门,却只有一声喝采。

    因为那一声是每个人在不自不觉中猛然发出,一口气还没收回来,后面更精采的妙着已至,他们想喊也喊不出来了,一直等了半天,大家才忽地惊觉,球戏的胜负已分出结果了。

    胜方自然是贾仙儿,那是大家早已认定了的,但贾仙儿用以取胜的妙招身法仍是给人一种乍然之感,那是前无古人的踢法,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仅此一见了。

    霍小玉拿起外氅来给贾仙儿披上低声笑道:“贾大姊,你一夜之间,把长安市上都闹狂了。”

    贾仙儿轻叹一声:“我本来不想卖弄的,可是那一对姊妹向我恳求,要我在脚下略留分寸,让她们以后能混下去,使我很难作,只好使出这一手流星赶月的踢法,那是寻常人做不到的,以后就不会有人要她们依样的学步了。”

    这时四周已欢声雷动,围在外面的人拚命想挤过去一亲丰采,秦府的家将以及京兆尹衙门的官人全力拦阻,也有挡不住的趋势,情势大乱。

    秦朗匆匆走了过来,长揖道:“夫人真神乎其技了,流星赶月三飞踢,可谓空前绝后了。”

    贾仙儿一怔道:“真有这种踢法的?”

    崔允明在旁道:“三十年前。长安有个名脚白玉堂,创下了九球连踢过彩门的盛举,谓之羿射九日,时人以为绝响,不过那是出圆情的一一将球抛来踢过的,大姊一身凌空,一口气使三球破门,两人未落地,则又高上一层了。”

    秦朗急急地道:“那些人已为夫人的绝技疯狂了,巡场的兵丁也难以镇压得住,夫人还是到舍间去坐一坐,免得引起事故。”

    李益忙道:“那不行,人在激动中最难控制,很可能把府上的大门也冲破了,他们只是一片倾慕之意,满足他们瞻仰之心,自然就平息下去了。”

    他在秦朗耳边低声道:“如果暴民惊驾,府上的责任不轻,再者贾大姊性情倨傲,对圣驾未也必肯事廷礼,来个拂袖而去,对大家都不好,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这般”

    秦朝连连点头,解下两头骏马道:“请夫人登骑,由在下牵辔执蹬,以谢仰慕者之忱。”

    贾仙儿还在犹豫,霍小王道:“大姊,老弱妇孺,被挤倒践踏;闹出人命来反而不美。”

    贾仙儿看看四下人潮还在往前涌,真有成乱的趋势,才点点头道:“好吧!反正马儿有两匹,你陪我骑一趟。”

    霍小玉一怔道:“我我怎么行呢?该黄大哥”

    贾仙儿笑道:“他不会出这个风头的,还是咱们姊儿俩露一下吧,来!我先托你上去。”

    她把霍小玉的纤腰轻轻一托,就上了马,然后自己上了另外一头,郭威道:“小秦为大姊牵辔,小弟只有为嫂夫人执鞭了。”

    他拉过绳,跟秦朗二人并肩而行,等候贾仙儿上马后,两人才牵着马,绕着场子走了一匝,这一来总算把汹涌的人潮平静了下来,两位国公世子充作前趋,这是何等的殊荣,而秦府与郭家的家将都听了自家主人的指示,准备了大批的银花彩钱,跟在后面大把地洒出去。

    看看大家嘻笑欢呼,争抢彩花的热闹情形,秦朗笑着回头道:“寒舍有几十年未曾如此光彩过,这都是拜受夫人之赐,在下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对夫人的感激。”

    贾仙儿也笑笑道:“世子太客气了,我们才是真的感到光荣,委屈二位世子如此宠遇!”

    郭威笑道:“大姐不要客气了,要不是我拦着,爷爷还想自己下来陪你绕场一匝呢。”

    好容易一周巡行完毕,因为贾仙儿那一场球戏已经掠尽了光彩,再继续下去也没劲儿了。所以秦府把架子都拆了,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地散了。

    李益接住了她们笑道:“大姊!小玉,今天你们可神气了,满场一片赞美声!比状元郎领了琼林宴后,骑马游街还要轰动。”

    贾仙儿笑道:“你别拿我开胃,我的耳朵不聋,我听见人家谈得最多的还是我们小玉妹子,一般少年郎,都在问着这是谁家姣娘。”

    霍小玉羞红了脸道:“大姊!我不来了,你还好意思取笑人家,我是被你硬拖了去的,在马上被人指指点点的都窘死了!”

    郭威笑道:“嫂夫人今天可出了胸中一口闷气了,刚才我经过霍邸的眷居时,看见几位令姊都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你一眼。”

    霍小玉连忙看了李益一下,见他正在跟黄衫客谈话,好像没听见。这才松了一口气,而郭威在贾仙儿的眼色示意下,也不再说了。

    秦朗道:“各位是否有意赐舍小憩?”

    李益忙道:“不了!今天玩也玩够了,明天还有事,我们要早点休息了。”

    秦朗知道圣驾还没走,因为汾阳王也进府去诣驾了,遂不再坚留,把绳交给贾仙儿道:“名驹属英雄,请夫人就此骑了去吧。”

    贾仙儿倒也不客气,接过谢了一声,朝小玉道:“过两天我们到城郊试马去,我倒要看看这两匹汗血宝驹的脚程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李益道:“要试你们就现在试,我跟黄大哥回头再骑两匹马回去,小玉把浣纱带回去,大姊带着十一娘,今天都歇到我那儿去吧。”贾飞道:“我呢,你们总不能把我跟妙人撇下不管了。”

    鲍十一娘道:“贾爷!今天是你跟妙娘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可不去惹厌!妙娘!明儿一早我们来贺喜,你这新娘子可别红日高照犹未起。”

    吴妙人羞得满脸通红,只恨没个地缝能钻下去,但这种安排是对的,因为他们的新居是买下的江氏旧宅,屋子虽大,却没有马厩,贾仙儿新得的两头骏骑却不能随便栓在露天,因为这种马很娇贵,着了寒伤筋就跑不快了。李益现下所居的霍王别业,这些设备是齐全的。

    所以霍小玉带了浣纱,贾仙儿带了鲍十一娘,四美双骑,在万人争羡的眼光中得得地步上归程。

    郭府忙又派了车,把崔允明与采莲,贾飞与妙人两对分送回家,李益与黄衫客也骑了郭家的马,郭威很细心,特别遣了两个马童前去为贾仙儿照料那一对名驹,还再三叮咛,才殷殷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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